作者: 张扣闩
大米的前世今生
小时候是“青将军”,长大了是“黄将军”。被铁钩子拉倒,一绳捆绑,剜心一枪,挑在肩上。带到“厉惩国”,急打一顿;来到“日光府”,狠狠“汗蒸”;运到“严惩县”,剥皮抽筋;进入“锅惩乡”,用水洗煮;送到“碗惩村”,长枪短棍,送上牙门。
播 种
稻种是头一年就留下来的,单独用蛇皮袋装好。一季稻种大概有七、八十斤左右。母亲把稻种分装在两个口袋里,然后用一根长绳捆好,连在一起,丢进门前的池塘里。浸泡稻种要趁天黑,免得被“小人”看见惦记着。大约一周后,稻种就应该起水了。起水的稻种有股馊味,得用清水过滤干净。然后用旧棉袄裹紧袋子,尽量不透风,以保证种子的发芽率正常。
“好闷热啊!”种子们抱怨。
“是哦,还是在水里凉快,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。”
“谁叫咱们长得颗粒饱满呢?”
“唉!等吧,等到下田就好了。”
大家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,眼前突然一亮,原来是母亲打开了袋口,看看稻种发芽了没有,只见她伸手在口袋里搅拌了一下,感觉袋子中间的稻种温度有点高,周围的冷冰冰地,还没有发芽。她端来一盆温水,慢慢地淋在口袋里,又重新捆扎好放在堂屋的背风处。三天后,母亲找来一个大簸箕,把稻种摊在簸箕里,用双手轻轻地和,避免碰掉更多的稻芽。她又舀来一盆温热水,一口一口地喷洒在稻种上面,最后又重新装袋子。
“好爽啊,外面太舒服了!”白白的稻芽密密匝匝,断掉的稻种芽粘在簸箕上,母亲用竹刷把把簸箕刷干净,晾在一边。又过了两天,母亲又打开了口袋,把稻种全部倒下来,用冷水调和,以便于撒播,没有发芽的稻谷始终板着脸,但长胖了。拌好后,她又找来两只稻箩,把稻种装进箩筐里,挑起来向秧田走去。早起的人家已经在播种了。
来到田埂边,母亲卷起裤脚,用畚箕盛了满满一下,端在手上下了田。只见她用右手抓起一大把稻谷,轻轻地撒,稻谷“悉悉索索”地落在清澈见底的苗床上,撒完旁边的再用力使劲地向远处抛洒。一个小时后,稻种们安静地躺在田里,秧田像一块巨大的撒了芝麻的“饼干”一样,很漂亮。母亲洗净了腿上的泥巴,又轻轻地敲了敲稻箩,挑起空箩筐,迈着轻盈的脚步,哼着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回家了。
她前脚一走,麻雀们就纷纷飞来,啄撒落在田埂边的种谷,估计是味道不对,一会就飞走了。秧田水沟里的小蝌蚪在慢慢地游来游去,它们的妈妈在远处的水田里快乐地唱着歌。
追 肥
天气晴好,三四天后,稻子扎下了根,长出了细嫩的秧苗,稀稀落落,就像新长出的松针一样,插在泥土里。微风吹起,它们摇曳多姿。慢慢地,秧苗越来越多,越长越高,越来越壮。该施追肥了。
母亲挑着两只粪桶,拿了一个长把子粪瓢,来到“东缸”(厕所,又叫茅厮,现在叫洗手间,卫生间)所在的小屋里。小屋里通风条件不错,不怎么臭,可当她拿起粪瓢搅动发酵的粪坑时,臭气扑鼻。母亲赶忙退出。几秒钟后又继续。她舀了两个大半桶后,拿起扁担挑到池塘边掺满水。她担起粪桶,把粪瓢插在左肩的扁担下面,扁担上下起伏,粪瓢也点头哈腰,粪桶“叽嘎叽嘎”地唱。
“好臭啊!”放学回家路过的小孩捂着嘴巴 ,捏着鼻子飞奔。
母亲来到秧田埂,她弯下腰,歇下担子,抽调粪瓢和扁担,又拿起粪瓢,舀了一瓢粪水顺风撒向田间。乡亲们也在给自家的秧苗施肥。田野里虽然臭气熏天,但是大家毫无怨言,即使擦肩而过也不会捏鼻捂嘴,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?习惯成自然。
拔 草
施了追肥的秧苗疯了似地长,三四天后竟能长到三寸长!杂草和幼稗也跟着沾了光,长得出众。在正式移栽之前,必须要拔掉它们。田周围的好办,中间的杂草和幼稗怎么办呢?母亲再四地琢磨,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。她找到(长约60厘米,宽约40厘米)两块同样的木板。在拔草之前,先要灌水至秧苗的三分之二处。她拿起一块木板,向前平推,让秧苗顺势前倾,再把木板放在上面,这样人站在木板上面就不容易压坏秧苗,也好让它们后来能直起腰,有利于拔。在拔掉一只手够得着的范围之内的杂草和幼稗,再向前铺另一块木板,继续拔,直到拔完。遥想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是不是用的这个办法,不得而知。
杀 虫
等到秧苗长得既又高又壮时,飞蛾们如约而至。隔壁人家的秧苗郁郁葱葱,似一大块绿玉,我们家的秧苗千疮百孔,似无数片干枯的蝉翼。因为飞蛾已经把我们家的秧田当作“饭店”了,饿了就吃“霸王餐”,吃饱后,拍了拍翅膀就飞回去了,第二天又拖儿挈女地飞回来就啃;也因为我们家没钱买喷雾器,所以它们才“吃”胆包天,肆无忌惮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如入无人区。望着被飞蛾日夜啃噬变得面黄肌瘦的秧苗时,母亲彻夜难眠,一愁莫展。等隔壁家的喷雾器在门口的青石头上晾晒了几天后,母亲终于鼓起勇气去他们家借。是男主人借的,他堂客(老婆)去河边洗衣服去了,还没有回来。正当母亲在稀释农药的时候,只听见隔壁家的老太婆大声吼道:“你个死老头子,快点吧喷雾器给老娘拿回来,你借给她,搞坏了,她赔都赔不起。”“死老头子”人称“大力爷”,五大三粗,走起路来四平八稳。他一顿能吃五碗饭,经常吃猪肚,喝鸭汤、鸡汤。他“妇”命难违,赶紧来到我们家拿走喷雾器。看着他像熊大一样背着喷雾器慢腾腾地离开,母亲的脸上黯然失色。
常言道:东方不亮西方亮,黑了南方有北方。母亲又硬着头皮去远房大哥家碰碰运气,终于,好心的大哥答应借喷雾器给我们。母亲背着喷雾器回到家里,心里特别高兴。她像得了块和氏璧似的,又像运动员拿到了奥运金牌,笑容满面。她把之前稀释好的农药水重新倒入喷雾器,背起来,直奔秧田。她卷起裤管,光着脚丫,下了秧田。她用左手使劲不停地给喷雾器加压,右手拿着喷头来回地扫。
“不好啦!不好啦!快跑!”喷头所到之处,飞蛾四散。命大的逃之夭夭,背时的立刻毙命! 经过三次喷洒,秧苗逐渐变绿,母亲长吁了一口气,脸上的皱纹变得舒展了些!
耕田(一)
在稻种下田后,田里的红花草大约有一尺多高了。红花草是头一年就撒在田里的,主要是等它们长大后,把田里的泥土翻过来,盖住红花草,让它们腐烂,做基肥。鲜嫩的红花草可以炒来吃,可以喂猪,喂鸡。由于怕被偷,很多人家都要撒农药。我们家没有牛,只能人工挖田。挖田之前田里得有点水,红花草如果很深的话,得把它们拦腰扫断,这样挖起来就容易些。我们家的大概有三亩多田,全靠弟弟一个人挖。他可厉害了,一天一个人能挖一亩多。他拿了把旧柴刀从邻居家的竹林里砍里一根竹子,剔除枝丫,留下一米五长。他抗着五齿竹把钉钯,带着竹竿来到田里。他把钉钯立在田里,双手拿着竹竿,弓着腰,以摧枯拉朽之式横扫红花草。竹竿所到之处,草头立断,红花乱飞,一个多小时后,满田的红花草几乎被拦腰扫断,幸运的几株躲在田边偷笑,以至后来它们能结籽,繁衍后代。弟弟累得大汗淋漓,腰酸背痛腿软,他喝了一大碗冷的红糖水,又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休息了一会,拿起钉钯开始挖土。他举起钉钯,轻轻地放下,再用右手轻轻摇晃一下把子,用力向后一拉,一块土翻身了,红花草的链球菌根须清晰可见。草被浸在水里。“好凉快啊!”就这样,弟弟一钉钯一钉钯的挨着挖,整个田土底朝天,土块之间也有立起来的红花草,稀稀落落。田沟里胖泥鳅溜来溜去,白肚子花背青蛙一蹦一跳,有几只蝴蝶还留恋着孤单的红花草,不忍离去。
弟弟的右手手掌上长了几个血泡,血泡里面的血紫黑色的,似一夜未眠的小熊猫眼。左手手掌上的老茧特厚,腊黄。弟弟挖完了整块田时,日落西山,麻雀归林,鸡鸭进栏,猫狗回家,星星点点,晚风徐徐。他吃过晚饭,休息了一会儿,洗漱完毕后就去睡觉了,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。(说明:那时,弟弟和我都是单身,还同睡一铺。)
有牛的人家耕田就快多了,还承包别人家的。耕田的多是水牯牛,也有黄牛,黄牛的价钱要便宜些,水牛的贵得多。吃过早饭,老张左手牵着系在水牛鼻子上的绳子的一头,左肩驮着犁。(木橼,宽弯刀斜片,用绳子固定在一起。)犁上面架着一个牛鞍。(牛鞍倒“v”型,“v”的两边各有一个铁圈,铁圈上面各栓了一条长长的铁链,每条铁链一头有铁钩,好钩住犁头上面活动的横着的横铁两端的圆圈。)右手拿着一根光滑斑驳的竹棍,竹棍的前头系了一条短布绳,用来打牛的。牛鼻子上套了一个篾兜,防止它偷吃田埂边的黄豆叶子。他俩来到田边,水牛先下了田,老张解下牛嘴上的篾兜,让它先吃会草,喝些水,免得耕田时偷懒。老张把牛鞍架在牛颈子上,又用铁链上的铁钩钩住犁头上铁片的两头。他绕到牛屁股后面,右手掌着犁梢,左手拿着牵牛绳和竹绳。“起!走----沟---里!”他吼道。声音很干脆很洪厚。只见泥土翻飞,迅速地压住红花草,连绵不断,直到田尽头。到头后,他迅速地倒拖着犁,自己往后退,又吼道:“瞥子,上拐--”水牛默默无言,乖乖地被牵着鼻子走。走了几圈后,它累得气喘吁吁,好想罢工,忽心生一计:劳资屙泡屎拉泡尿还不行啊?它站住不动了,先尿后屎。轻松之后,又继续犁田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它们冬天几乎吃的是稻草裹着的长条形的盐巴干饭,偶尔吃枯草和青草,山珍海味,鸡鸭鱼肉与它们无缘,被类老张们吃了。它们出的是牛力,干的是苦累活。大约一个半小时后,草田里的泥土都翻了个身。
耕田(二)
一个星期后,弟弟要进行第二次翻田。他吃过早饭,扛着钉钯,钉钯的靶子上挂着铧锹(像秦代的钱币,长方形,有长柄。)带了一把镰刀,拎了一个大水壶,戴了顶旧草帽,颈子上围着条毛巾,脚上穿着一双平底拖鞋来到了田里,田里的水面黄锈斑斑,他脱掉拖鞋,一脚踏进田里,气泡直冒,那是红花草腐烂后产生的沼气,泥土也变得很松软。弟弟拿起钉钯,钉住一块泥土,使劲地揣着钉钯,又向前后拉动,把泥土运到凹处,看见有露出水面仍然开着小花红花草,他又用脚踩了踩,就这样,他从田头翻到田尾,又继续平整着。差不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整块田土翻转了一遍。翻完了田土后,弟弟又拿起镰刀砍田四周的杂草。望着修理过的水田,他满脸的疲倦,喝了一大口糖水,取下颈子上的毛巾,到清水沟里沾湿了,擦了擦脸,舒服极了。他扛着钉钯,挂着铧锹,拿着镰刀,吹着口哨,缓步回家。
一大早,老张牵着牛,背着耖(读chāo)(上面有一米长的把手,把手下面嵌着两根立柱,大约一米长,立柱下面是约两米长的横木,横木上面插着十六根尖锐的铁钎,横木的两头有两个铁圈,牛鞍的铁钩能钩住铁圈。)带着牛鞍,棍、绳去耖田。老张和牛都下了田,正准备开工,突然传来刘三姐的歌声:“哎……牛走后来我走前……”声音很大,传到老张的耳朵里边,他差点照办了。
“起!走……”老张吆喝着老牛,匀速前进。泥巴裹着烂了的红花草沾在耖齿上,甩不掉。老张稍微把耖往上拎起些,泥巴和烂草就落下了。遇到洼处,他就多带泥巴填补。接着,他又撒下他老婆送来的复合肥,磷肥,开始最后平整水田。
“起,走!瞥子,上拐--”老牛很听话地拉,老张很认真地赶。二十分钟后,田里基本平了。老张把牛牵到田埂边吃草,它把耖换下来,用牛鞍上的铁钩钩住概(读gāi)(概与耖的差别就在下面,概的下面是块宽木板,木板上有弯弯的。)又牵来牛,把牛鞍套上,横竖来回的平整着泥巴。半个多小时后,田里躺平,见不到一颗红花草。大肚皮的青蛙们“呱呱呱呱”地唱个不停。就这样,老张就可以在田里插秧了。
拔 秧
平整好的稻田水面有一层黄黄的水锈,风一吹,“锈”波荡漾。
天刚麻麻亮,母亲就把我们叫起来,喊我们去秧田里拔秧。揉着惺忪的眼睛,我们趿着拖鞋,穿着长衣长裤,挑着粪箕(装秧把子用的)向田间出发。田埂变的野草露水滴滴,田野里寒气逼人,我们卷起裤管,赤脚下田,“哇,好冷啊!”我拔秧的技术差,弟弟要好些。只见他用左手撩住一小撮秧苗,用手顺势一拔,秧苗就被拔起,接着拔第二束,不到一分钟的时间,他的手里就抓了一大把秧苗,秧苗根部有许多泥巴,他轻轻地抖动有手腕,泥巴一会儿就被洗掉,他又直起腰,顺手甩了一下秧把,左手拿了一根湿稻草,迅速地捆好了秧把子,丢在水里。扎好的秧把子似一个巨大的鸡毛键子,又似小姑娘头上的“马尾巴”。我也学者他拔秧的样子,可就是拔不好,拔好的秧苗似“蚂蚁上树”,参差不齐,难看死了,没少挨他骂。大约两个多小时后,我们拔了有七八十个秧把子,感觉肚子在唱“空城计”,就和弟弟把秧把子拎到田埂上沥水,友装在畚箕里,这样担起来就会轻点。
插 秧
吃过早饭后,弟弟挑着秧苗,我拎着茶杯来到水田边。三下五除二,弟弟均匀地分撒完秧把子后就下田插秧,他插秧的速度比我快,就先行。(姐姐的技术最好)每排茶七株秧苗,每株大概四五根秧苗,多不得少不得,否则影响秧苗的生长发育。秧苗被不断的插在泥巴里,我们不断地往后退,一趟退下来,腰酸背疼,手指也被秧苗染成了浅绿色。就这样,我们一趟又一趟地来回插,大约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将整块水田插满。望着密密麻麻的秧苗被立在水田里,我们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。我们在田沟里洗掉脚上的泥巴,弟弟挑起畚箕,踏着月光回去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们又去拔秧,再分插到其他的田里。一季的插秧时间大概要一个星期。后来,有些人家改进了播种方式,采取直播或撒播的方式进行,减少了劳动量,稻谷的产量也跟着上去了。
拔草*追肥
一周后就该给秧苗追肥了。农家肥是首选肥料。尿素,碳酸氢铵,油菜壳,草木灰等等,都可以洒向田间。尿素和碳酸氢铵不可过量,一亩大概三四斤,均匀地撒在田里。追肥的时间不要在早上,因为稻叶上的露水没有干,如果化肥沾在上面会烧坏稻叶的,影响生长。
那些年,村民们几乎不用除草剂。田里的杂草丛生。有:四叶萍,竹鸡荷,鸭舌条,牛毛粘,幼稗,丫头草等等。这些家伙吸收田里的养分的速度怕有高铁的速度快,长得结实高大。最难清除的杂草就是竹鸡荷和四叶萍。竹鸡荷似莲藕,根在泥巴深处,不除根,要不了几天,它们就会冒出水面,继续偷吸养分;四叶萍的藤连着藤,布满泥面,只要有一小截藤没被清理干净,它们会迅速地生长。清除牛毛粘只有将田里的水放干,选个大太阳天气,用“铁耙”(一种清除田里杂草的带柄的小工具)在秧苗之间来回的抹,让太阳把它们晒得粘在泥巴上。(二季稻田的清除法)
田里的杂草很难被一次性清除,和秧苗混长在一起的稗子很出众,个字高得很,得小心地一颗一颗地拔掉。
稻子“怀孕”的时候很好看,一片片叶子裹着嫩黄的稻穗,稻穗上的稻花点点,风一吹,它们摇头晃脑,相互传播着花粉。没多久,稻子就开始灌浆了,掐一粒下来,用手一挤,白浆往出冒,似牛奶。望着出得整齐的稻田,我们由衷的感到高兴,因为丰收在望。
脱 粒
担回来的稻把子横七竖八地躺在稻场上,马上就要进行脱粒,晾晒,不然会发芽。由于没有钱买脱粒机(脚踩的脱粒机,一百多块钱,齿轮传动,滚筒上带“n”型铁丝的那种),我们只好把稻把子码好,等待人家家里先脱离完再去借。其他人家的脱粒机也是几家合在一起买的,轮流用,一般不外借,怕用坏了不好修理。母亲看着渐渐发芽的稻谷和正在“冒烟”的稻把子,唉声叹气,她晚上摸黑硬着头皮去隔壁对里一户人家去了一趟,他们答应借给我们脱粒机,我们一听心里很高兴,就带好长竹杠把脱粒机抬回家。整整一个通宵,我们三兄弟都没有睡觉,因为几亩田的稻把子要在晚上脱粒完,天亮了别人家要用,得还给人家。尽管我们都疲倦急了,但不敢歇下来,有一次我的手差点被机器绞着了,哥哥大骂了我一顿,我的疲倦一扫而光,又打起精神继续脱粒,望着堆积如山的稻草和小山似的湿稻谷,我们既累又高兴。之后,清理好稻谷里面的杂草后,再用塑料薄膜盖好,用稻草搭在薄膜上面,以防夜里下雨。天边的启明星很亮,我们很累,不知道饿,也没有吃饭,洗洗脸脚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。
第二天,“太阳晒到屁股了”,我们才起床,母亲一个人去把湿稻草拖来翻晒,她很累,没听她叫过苦,中午还要翻晒,以便稻草能及时晒干堆放。湿稻谷也是被她一锹一锹地撒开,撒在土稻场上,正午的时候同样要翻晒。由于我们还要收割其他田里的稻谷,同时还要进行晚稻的插播,没有时间来翻晒稻谷和稻草。六月(农历)的天,孩子的脸,说变就变。上午还是大太阳,午后就会乌云满天。见势不妙,大家都跑回去收稻谷。记得有一次暴雨倾盆,稻谷被雨水冲走不少,我们很无奈又心疼。
天晴了,等稻场干了,又翻出开继续晾晒。要是下连阴雨,底下的稻子会发很深的芽,厚厚的一层!
晒干后的稻谷要清除秕谷,需要用风扇(专门清除秕谷的工具,不是电风扇)
还得向人家借,借风扇就比较容易些,因为很多人家的稻谷早就晒干了。晒干后的稻谷除了交一部分公粮外,其他的都要归仓。老鼠最爱在稻仓里打洞,半年下来,稻仓里的稻壳厚厚的一层,老鼠屎不少。夜里常听见老鼠在稻仓里闹腾,估计是它们吃饱了不消化导致的。可恶的老鼠吃了稻谷还不满足,到处啃衣物,柜子,还咬人,猖狂至极。
新米煮稀饭很香。碾米要到村部去,大概要担两三里路,一担稻谷的加工费需要两块钱左右。那时候的机器不先进,粗米糠和米是混在一起的,细米糠自动分离,分离粗米糠的工作由母亲来做。只见她找来一只筛子和一个大一点的簸箕,先用筛子筛一下,剔除没有加工到的谷子,再用大簸箕一点一点地分离。她双手端着簸箕,上下移动,顺着风势,米糠就会被抛出。母亲将分离好的白米装进坛子里,细米拿来喂鸡。
我上初中时,中午要在学校吃饭,带米到学校换饭票,再用饭票买饭吃,自己带做好的菜。
收割了晚稻,晒干后基本上全卖了。糯米收的少,过年时要磨成淀粉,包汤团吃。
“锄禾日当午,旱地禾下土。应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朗朗的读书声从校园里飘出来,传得很远很远……
本期发布:张金强